周少瑾一颗心高高地提了起来。
可等她到程渭家时,谢氏已经生了。
是个七斤重的大小子。
谢氏的母亲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扰嘴。
赶过来的程笙也松了口气。
邱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忙吩咐丫鬟婆子染红蛋,给老夫人和各家报喜。
周少瑾轻轻地压了压快要挡住孩子面孔的被角,笑着对谢氏的两位姐姐道:“瞧这孩子,头发长得多好,还有这鼻子,和他母亲一个样。”
“可不是!”谢氏的两个姐姐已经守了她一夜了,此时神色间疲惫中带着几分兴奋,“可这眉眼长得就像姑爷了。好看着呢!”
众人说说笑笑的,进去看了谢氏。
原本拉着谢氏的手站在床头低声和谢氏说着什么的程让立刻就跳到了一旁,面色通红,手足无措地不敢抬头。
谢氏也脸红得像朝霞似的。
谢家的女眷都掩了嘴无声地笑,谢氏的母亲更是眼睛亮了,心疼地给程让解围:“我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孩子他爹差点冲进产房里去了……姑爷也一夜没睡了,快去歇歇吧!这里有我们帮着照顾。不会有什么事的。”
程让给大家行礼,喃喃地道:“您们也辛苦一夜了……我还不累!”
邱氏笑着道:“你岳母已经发了话,你照着做就是了。等会还有一堆事要你去做呢,你不养好了精神怎么能行!快去歇了吧!等会再来看他们母子不迟。”
岳母和娘亲都这么说了,程让不得不走。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谢氏和孩子一眼,这才出了内室。
谢氏的脸更红了。
谢氏的母亲看了呵呵地笑,把孩子放在了谢氏的身边,笑道:“姑爷尊重你,你婆婆又心疼你,你小婶婶也赶了过来。就是你们家姑奶奶。听说孩子还没有落草,来的时候还带了支百年的老参,你掉进了福窝里,以后可得好好孝顺你婆婆。照顾好姑爷。尊敬家中的长辈和姑奶奶。”
谢氏小声地应“是”。神色十分的甜蜜。
周少瑾看着有些感慨。
这就是她喜欢闺女却想生儿子的缘由。
女儿大了要嫁人,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就只能任由别人家摆布。像谢氏这样生了儿子的。谢母还要处处顾忌着邱氏的感受,更别说是那些生了女儿的……
周少瑾就想起自己的父亲来。
父亲好像一直都不太在意这些。
天下间也有像父亲这样的好人吧?
周少瑾嘴角微翘,让邱氏等守了一夜的人先去歇了,和程笙一起帮着照顾谢氏。
袁氏到了洗三礼那天才露面。
在盆里丢了两个四分的银锭子,给取名仪哥儿的新生儿带了两套衣裳鞋袜。
丢在盆里的银锭子是稳婆带走的,这倒好说,孩子过些日子就要满月了,等到满月礼的时候再送恭贺也不迟,可邱氏一早就让人去给袁氏报了信,她这个时候才来……她可是一个房头的大伯母,未必就有些让人心中不悦。
邱氏这样大度的人都有些微词:“娘听到消息都跑来看过仪哥儿了,她倒好,姗姗来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她不和呢!”
仪哥儿是郭老夫人的第一个重孙,郭老夫人当然欢喜。
听到报喜就不顾年事已高坐着轿子过来了,还赏了谢氏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分心上镶着的那一颗,足足有鸽子蛋大家,谢家的女眷都替谢氏欢喜,邱氏也极有面子。
周少瑾只好安慰她:“怕是身体有些不适。您去给她报信的时候她不是派了乳娘过来问候吗?”
今天是仪哥儿的洗三礼,总不能让袁氏破坏了气氛吧?
邱氏面色微霁。
程笙则低声和邱氏、周少瑾说着悄悄话:“娘,你别怪大伯母了,你看筝表姐,脸色不是也不太好吗?锦江听我公公说,大伯好像遇到什么事了。”
周少瑾和邱氏齐齐变色,担忧地问程笙:“到底是什么事?”
“当时也没有说清楚。”程笙低声道,“好像是说大伯父推荐的一个什么人品行不端,被御史弹劾了,结果牵扯到大伯父,说他收受贿赂什么的……”
程笙的话还没有说话,周少瑾和邱氏已异口同声地道着“不可能”:“你大伯父可能会有些犹豫寡断,但决不可能收受贿赂!家里每年祭田的收入都可以管他们一家的嚼用了,何况早些年前存下了不少的银子……”
“我也这么说。”程笙低声道,“可外面的人都说,当年程家分宗的时候九如巷那边拿走了大部分产业,这几年下来,京城这边的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周少瑾和邱氏的眉头都不由地皱了起来。周少瑾更是心中惴惴的。
前世程泾是在新帝登基之后入的阁,根本就没有这件事。今生程泾倒是提前入阁了,却纷争不断。
难道是因为她的原因?
但这件事不可能是突然发生的吧?
程池可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周少瑾拧了拧帕子。
邱氏则和周少瑾商量:“等会我们留了箫姐儿说会话吧?”
周少瑾点头。
程笙拉了程箫在一旁说话。
程箫一面听,一面朝周少瑾、邱氏望过来。眼眶陡然间像是有水光闪烁般。
周少瑾在心里叹着气。
这要是真的,做子女的得多伤心啊?
等到散了洗三礼,四个人在邱氏的内室说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不免就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程箫听着,还没有说话泪珠先滚滚地落了下来:“……说是叫韩宗梅的,如今任了宣同总兵,上任没几天就吃拿卡要。那宣同是什么地方?全是些大兵――舒服了什么都好,不舒服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敢动刀动枪的,又有些功勋的后人在那里当差。他又不知道拢络这些人,就有人怂恿着让御史给弹劾了。也该父亲运气不好。前些日子皇上正为四皇子的事不高兴。韩宗梅就撞了上去。皇上岂有不派人彻查的道理。派去的监军又正好是乾清宫大太监刘立的干儿子,平时不见这少个物件的东西清正廉洁,这次不知怎地就公事公办起来。父亲也就被牵连进去了。
“这样的事也是在所难免的,何况父亲已是内阁大学士。往日里遇到这样的事也不过是喝斥几句就算了。偏偏这次父亲的运气太不好了。皇上前脚说要一个不能放过。后脚就查出推荐的人是父亲。”
她说着,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而且还哭得伤心欲绝。不能自己。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程池不可能坐得这么稳当。
他这几天可是一句关于程泾的事都没有提前啊!
周少瑾不解地看了邱氏一眼,忙上前揽了程箫的肩膀,温声地道:“你别哭了。你父亲也是一时间没有察觉。何况你四叔父回到家里一句多的话都没有说,你二伯母也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可见事情不是很要紧。小心哭肿了眼睛回去后不好看。”
她不说这番话还好,她这么一说,程箫却恨恨地擦了擦眼睛,道:“您以为他们袁家是什么好东西?不要说是四叔父了,就是二叔祖知道了这件事,也只能当不知道的――那韩宗梅眼看着自己不成了,就像个疯狗似的乱咬。说什么当初送了父亲多少多少东西。别人不知道,袁家的人难道也不知道?那东西我爹可曾收了一分?全由着母亲送到了袁家。这个时候父亲出事了,母亲去求袁家帮着说一句话。袁家答应的好听,临到头来却是一字没有提。要不是看在二叔祖的面子上,皇上只罚了父亲一年的俸禄算是完了事,不然消息传开了,我们家还有什么颜面可言。就这样,皇上还把父亲手中的一些事交到了黄理的手上……
“娘这几天正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程箫拉了邱氏的手,不好意思地道,“不然也不会不来看仪哥儿了……”
这么大的事,任谁也没有心情给别人家道贺了。
邱氏想到刚才自己对袁氏的抱怨,心生愧疚,忙道:“快别这么说!我们这些做婶婶的天天在灶前锅边打围,杏林胡同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更谈不上帮什么忙了。你们没有责怪我们都是好的。你再这么说,婶婶这心里可就难受了。”又急切地问,“那现在是不是没什么事了?”
程箫点头,眼泪又落了下来,道:“母亲总是说袁家待父亲如何如何地好,袁家是如何如何的显赫,可父亲落难的时候他们袖手旁观,袁家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还不如那边怒目相视的,明刀明枪的,至少知道是仇人……像这样算是什么?既然不想帮忙为何不直说?就算是帮不上忙,也应该告诉我们一声,等我们好找别的路子……难道这天下除了袁家,我们程家就没有个可帮衬的人了不成……”
她那样温和的一个人,说起这件事来都义愤填膺,何况是袁氏这个一向以袁家为荣的人!
“你这话当着我和二婶说说也就算了。”周少瑾唏嘘道,“你可是袁家的媳妇,可不能当着袁姑爷流露出这样的想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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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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